“罗辑思维”的罗振宇最近推出了新书《迷茫时代的明白人》。这是他在上海书展期间的新书发布会上的演讲内容节选。原本罗胖说今年不接受一切媒体采访,不出席任何公开活动的,但是为了自己的新书,他还是破例了。
今天跟大家聊的就是这本书的标题,聊的跟这本书的内容也有很大的关系,叫:迷茫时代的明白人。
前两天我在一次访谈微信公众号点评里面讲了一个像段子一样的东西,就是为什么在所有的动物当中只有人是有眼白,大家注意所有的高级哺乳动物只有一种狗叫哈士奇是有眼白,剩下的都没有,它的眼白部分全部是棕色的,只有人是白色的。
为什么?因为任何动物它的生存的第一要务就是捕猎或者逃脱,所以它就必须要隐藏自己的眼神。
你看北京有很多保镖戴墨镜,监考老师要戴墨镜,要隐藏自己的眼,这是一个捕猎者,天然的,所以他要把自己的眼白给遮掉。那为什么人类有?就是因为人的第一需求不是捕猎或者逃脱,而是协作。
所以在协作过程当中,就一定需要各种各样的交流,其中最好的、最低成本的交流方式就是看对方的眼神,喜怒哀乐让对方轻易地判断出我们正在想什么,这是人类最重要的生存砝码,通过我们和他人的协作以获取利益。
那为什么这个时代会变得特别迷茫?因为人的协作方式正在发生变化。直到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协作是联合起来,(比如)工人阶级联合起来,是因为联合起来,我们就拥有更大的力量,这个判断是符合几百年来人生存的基本经验,只要合作就会变得强大。
但是互联网来了之后,我们可能要从另外一个理论看待这个问题,就是协作到底是什么,所以今天我跟大家聊一个经典的教育叫:人类延伸。
一切发明都是人类在进行自我延伸
我是学传播、学新闻的,我们行有个祖师爷他写了一本书就叫《人类延伸》。人类延伸是这样一个角度,就是我们的一切技术方案其实都是在完成一个使命,是完成一个人的器官或者肢体的延伸和替代,所以我们变得更加强大。
大家想弓箭就是我们手的延伸,轮子是我们腿的延伸,其实一直到今天一切都是我们的器官延伸,电视是我们的眼睛的延伸,冰箱其实是我们腿的延伸。包括最热的科技手机,它已经延伸了,成为你器官的一部分。这是人类到目前为止一切技术进化的东西。
其实这样的一个视角我们稍微扩大一下会发现,人类历史舞台基本上就这几个方式,除了技术之外在延伸的东西。在工业革命之前什么在延伸,就是小村落,从原始社会的15-17个人的小的村落,一直到后面包括大的村落,大的共同体,但不管怎么样人口共同体本质是不可分的。
在原始社会人被驱逐出共同体被判决死刑也没什么区别。
紧接着工业革命到来,我们获得了延伸的第二个方式就是通过组织。你哪个单位的?这哪个单位实际上就是组织队伍的延伸,工业革命以来我们习惯的一种方式就是自由地出卖我们的劳动力,加入某一个组织,你看在延伸这个领域我们突然一下获得了空前的自由。
可在如今,互联网越来越发展,第一人渐渐地不靠组织来作为自己的延伸物,人干什么事情渐渐地不见得以谋生为第一需求。
确实我并不是说人渐渐地会变得很无私,或者说所有的单位组织化都不要,但是互联网正在提示我们发生一件事情,这件事情现在市场上很多人把它解释为互联网时代对传统社会的颠覆,但是我们也许可以不从颠覆这么刺激的角度去理解,而是从人类发展的一个自然进程角度去理解,它是一个很平顺的进程。
如今我们不需要加入组织了
请回顾一下刚才我们讲的内容,最早人类延伸是通过一个共同体,我生下来在这个共同体,我就一辈子是它的人,在这个家族中,在这个村庄中。紧接着变得更自由,它变成了我可以挑选一个一个的组织来作为我个人的力量延伸。
我们这个时代正在进行第三个步骤,就是每一个人可以挑选他人或者那些免费的公共平台作为自己的延伸,从而获得灵感。这么讲可能有点枯燥,但是这确实是我过去两三年最深最深的体会。
我没在上海工作过,如果你在北京CBD,像我一样坐在我的办公室——就在过去两年间发生的事情——临近中午的时候,我知道附近会有成百上千个厨子打开他们的炉灶,准备给我做饭,因为有一个叫“饿了么”的外卖公司。
我随时打开我的手机界面,中间就有几百上千辆高级轿车,带司机的,随时准备为我服务,而服务的价格非常之便宜。路易十四怎么着,不过三百个厨子。
真的。
从去年到今年的O2O的创业,我们身边正在崛起多少个这样的创业体?什么美甲的、上门按摩的、上门理发的,在北京各种稀奇古怪的什么都有,就是你能想到的一切上门。
在北京有一个神奇的地方叫望京,有一座神奇的大楼叫望京SOHO,每天中午11:30的时候,那个地方会出现一幕神奇的景观——因为全北京O2O创业的中心,几乎都在那里——要拉新客嘛,不愿意跑远,就在家门口拉新客。
所以在望京SOHO楼下那一片林荫道,大概两三百米的距离,就是一个一个的小摊,扫码,下载APP,然后有的是送吃的,有的是送喝的,有的人嫌麻烦,直接拿了一箱钱,扫一个就拿一张。
这个神奇的现象告诉我们什么?就是这个时代每一个人的力量已经延伸得那么强大,通过微信,现在我们基本上不用电话,可以很轻松地触达这个地球上任何一个有互联网信号的地方,你会轻松地触达任何货品服务具体的人。
这一切变化就在过去的两三年正在发生。大家说这一轮创业的热潮,是不是只是对着那些风险投资者,那些创业者,动不动就是股市上亿的,上市的,财务自由了,不,我告诉各位,这一轮互联网人创业真正改变的恰恰不是你我在座的,而是社会问题。
我曾经问过一个在北京开的车的司机,我说你一个月大概挣多少钱,他说大概八千左右,但是比较辛苦。我说这已经比大学生好很多了,他说何止大学生。
我说那如果让你更轻松地再挣得多一点,比如说到我公司来上班,给我当司机,一个月一万块钱你来不来?想都没想过。我说为啥呢?他说不自由。亲爱的,听到这儿对于底层的体力劳动者来说,自由才是无价的,他们开始在为自由买单。
我家曾经找过一个O2O上门打扫卫生的阿姨,她进门之后,我老婆就指挥她,这个阿姨非常正义凛然地制止了我老婆,说你停,怎么搞卫生,我是专业的,我保你满意,你不要再说了。哇,工人阶级的职业最美。你在她脸上能够看到,我是手艺人,我的手艺你别站在一边废话,为什么?
因为她挣得多,一个普通的阿姨、一个司机、一个烧菜的厨子,所有这些底层劳动者正在借助我们的互联网工具,把自己的能量延伸出去,变成一个一个越来越自由的个体,这是这个时代真正发生的事情。
这个事情发生背后,事实上我们理解原来人类社会的很多角度是出问题的,比如说我们认为只有人多并且联合起来才能演化,事实上通过互联网的协作联合起来,比那个有形的组织联合起来要大得多。在有形的组织当中我们往往要证明的是什么?
是我对组织的价值,我和同事之间的相对的位置,然后往上爬,这基本上就是“60后”、“70后”再往前的那一代人,他们不得不身处的社会位阶和生存方式,但是你会发现现在我们越来越不需要的是什么?
这才是回到我本书的主题,为什么我们有可能成为这个迷茫时代的明白人。
没有人就没有价值
我第一次意识到这一点,那时候还在CCTV,那时候我在《对话》栏目当制片人,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我们栏目有一个很著名的主持人叫陈伟洪,我跟他私交也很好,但是工作一起时间越长就越觉得这事儿不对,我是他领导,挣得没他多,凭什么呢?
凭的东西非常简单,价值正在回到人。这一点让传统电视人搞不懂了,我是广播学院电视系毕业的,我的硕士、博士念的都是这个专业,我们懂的是蒙太奇场面调度,可是现在出一个老师在那儿架台摄像机,自己说说就能成一个节目,让我们电视人怎么办?
一切服装到舞美都没有用,大家想现在电视上最热的那些节目,你不觉得它没有那个特定的人,这台节目根本就玩不下去,管它是《爸爸去哪儿》还是《女神来了》,是《中国好声音》还是《我是歌手》,都是人戳在那儿,价值才发生,没有人就没有价值。
这是我从2005年到2008年期间在电视台思考和观察到的一个现象,所以2008年我毅然决然来到上海,在第一财经,很多人在嘲笑,说罗胖你从中央台混到地方台,我说对啊,但是我还从幕后混到了台前,那时候在第一财经当一个节目的主持人,干了三年。
在这个过程当中,在上海人民的帮助下,渐渐我琢磨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再丑也得出台。然后我在第一财经主持一个节目,觉得还行,至少我们的观众对我来说也有很多鼓励。
我现在在做的这个“罗辑思维”,我都不好意思说它是什么,回广播学院吧,电视系的老师看见我都叹气,就是我教你的你都没用。
确实经常有一些用户和观众扑上来热情地握住我的手,罗胖我听过你的视频。我心里知道他们是听,因为我们当时就是这样设计,为什么做那么简单,我们都没有摄像机,拍我们的就是照相机,而且只有一台,后面就是一块布。
为什么这么简单,因为我知道大量的人其实并不看,我有什么好看的?仅仅是把我当一个背景音,你想一个青年天天在家打游戏,打完之后其实自己的内心煎熬得很,觉得自己浪费了光阴。
如果他打开我的视频听我的罗辑思维想法,与此同时打游戏,打三个小时的游戏,听三个小时的罗辑思维,然后就一定会握住我的手说,你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好同志。
罗辑思维是个啥?我们干的所有的事其实就是两部分,一部分叫“要”,一部分叫“装”。“要”的部分就是缓解焦虑,所以你说罗辑思维真能帮你求知吗?不可能,但是它缓解了你求知的焦虑感。
另外它给了你谈资,很多老头听了我们节目之后,马上冲到公园跟他一起锻炼的老伙伴抬杠,因为我给了他全部的歪理邪说和背后的道理,这就是“装”的部分,所以我一定要把音频这部分的价值发掘到最大。
喜马拉雅是我们的首播合作伙伴。大家可能又会问,那你为什么还要做视频,还是这个道理,我必须要让大家认识我,哪怕吐也得让你认识我长啥样,这就是人格的价值。
罗永浩应该直接做锤子
罗永浩办发布会了,票卖得很快,几千张的票瞬间就没了,这真的是商业时代一个很神奇的时刻,一个人就靠说就能够整合上下链和资本。
我一直认为他选择手机这个品类有问题,我一直认为他应该直接做一个锤子,就卖一千块钱。谁家不缺一套五金件,没准做得也不错,工艺链各方面比手机简单多了。
这个市场上经常飘荡着一种声音,就是锤黑,说它手机不好,包括有人骂小米,但重要的是罗永浩给这个时代提供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思考点,就是商业的本质到底是货还是人?
如果我有机会投资罗永浩,如果我有那么多钱的话,我一定会投他,因为他一定会承受,至于是不是承在锤子上,不重要。
再举一个例子,北京有一个黄太吉,你们知道吗,做煎饼的,很多人说它难吃,我实话跟大家讲,是难吃。
但是这不重要,我设想如果赫畅当时做的不是一个难吃的——当然也有人觉得好吃,这个实事求是讲——有争议的一个煎饼,如果是做的正常的四川火锅,就是做得再好有今天的知名度吗?
就是做了一个充满争议的煎饼,让他拥有了知名度,然后融到了六千万的风险投资,然后又开了两家餐馆,一家四川火锅,一家炖菜,今年又融到了第二笔钱,马上要开始北京、上海CBD的快递食品的业务,是中央工厂模式的,我听了也觉得特别好。
传统社会坏人多,我们这个社会哗众取宠的多
这个时代是这样,当你以人为价值基点看问题的时候,是会发现人是会迭代、会变的。有一个手机大佬我就不说是谁了,坐在那儿把玩那个锤子,然后说我挺害怕罗永浩的。
我说为什么,你觉得这个好吗?他说不好。我说不好你为啥还害怕。他说因为我不知道它第二代会好成什么样。
这个时代人是一种非常重要的资源,他在网上迅速地迭代。你不知道赫畅下面会干什么,他现在是在卖煎饼,明年也许就做快递,后年也许拍电影,没准哪天就竞选参议院去了。
这样的人在带动和搅动价值的成长,当很多人还在盯着黄太吉的煎饼去骂,说这个东西不好吃,至少作为一个客观的对自己有益的商业观察者你是对自己不负责任,这个时代已经不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时代,这个时代是庙还在,和尚跑了,庙就不值钱的时代,所以盯着庙是没有用的。
这会带来我们的行事方式的一系列变化,例如说传统社会坏人多,我们这个社会哗众取宠的多。为什么?因为哗众取宠就是获取连接,而坏人呢是在原来的组织体里获取一个相应的位置。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精英的活法。
在你们手里拿到的这本书里面,你会看到我关于人的活法的各种各样的诠释,这也是我自己做的很多人生经验的分享。
例如我离开央视之后,万万没想到给我带来第一笔比较大数量的钱的是我们栏目组的扫地阿姨,当时挣到这笔钱之后我就说好险好险,当年幸亏对人家不错,否则这笔钱就不在了。
所以很多人还在纠结,说我到底是打工还是再就业,其实我告诉你,十年后,没有区别,打工就是创业,只不过结算的方式是工资卡,越来越多的公司会把自己的组织变形为一个一个的创业岗位。
未来所有的企业本质全是创业平台,没有什么区别。很多人说我在职场里应该怎么混,你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让周边所有的人喜欢你。有一个人问我说我现在想创业,但是又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去创业,但是我知道我这一辈子一定会去创业,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说很简单,你就用一点来衡量自己,就是你办公室里的所有人,如果其中有一个人去创业,他会不会叫上你。这是一个特别重要的标准,你根本不需要知道是什么,你需要做的就是迎接那些人,在所有周边的人那里去呈现自我的价值。
让别人有好事的时候叫上你就足够了,很多人说要做人生规划,这个时代真的都不用,在原来的组织内生存的时候,你真的要做人生规划,因为你是在组织内的,而在这个时代人往那儿一戳一站呈现自己的价值,拼命地做迎接就足够了。
永远不要谈什么计划,因为环境变化太快
所以很多人在问,说罗辑思维是啥呢?就是这个节目是啥,我说就是罗胖当众自虐求围观,旁边摆一堆白菜在卖。
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每天早晨六点半一定要把那段语音发到60秒,就是自虐,这个时代叫“脚踩西瓜皮,滑到哪里是哪里”,永远不要谈什么计划,因为环境变化太快。但是我心里有一个东西,我相信时间的平衡。
中国现在这个社会上充斥着一个词叫创新,但是创新这个词真得两说着,中国这个社会其实真的不缺创新,缺的恰恰是那种对时间力量的相信。我们其实就是在实践这一点,这个话怎么讲呢?
我讲一个我在电视台的观察,央视这么多年最可惜的一个品牌就是春晚,春晚死在哪里?死在创新上。每年这个点台领导已经急了,2016年的春晚怎么弄,今年总导演又辞职了,然后任命团队天天开策划会,把北京所有认为聪明的人都弄去开策划会,一直开到10月份。
因为要创新嘛,这是一个特别真实的急迫感。他们真会创新吗?其实每一件事情都有高潮,也都有谷底。就像我自己为什么今年不接受一切媒体采访,也不到任何公众场合出现,因为我知道我的红是当不长的,这个世界已经给我太长时间了,我已经第三年了,所以我跟同事讲罗辑思维转型急迫得不得了,最多还剩半年市场给我的机会。
你想春晚也是,每年都创新,所有的都是有节奏的,例如赵丽蓉老师去世,赵本山退出,所以创新根本不是一个坚持下去的策略。
但是我们再来看另外一个日本类似于春晚这样的东西叫红白歌会,就是每年到除夕的时候红队、白队两队唱歌比赛,这样一搞几十年,越来越红,美国市场上类似于春晚这样的东西可能是奥斯卡颁奖礼,人家创新吗?不创新,几十年就那样,要的是坚持。它在时间当中堆积出来的价值是惊人的。
今年我准备干一件事情
所以,今年我准备干一件事情,就是12月31日的夜里我会找一个地方做跨年演讲,把过去一年、未来我对中国的看法找大量的朋友一起去做演讲,例如晚上8点开始,一直讲到新年钟声敲响。
当然更重要的是我会宣布干20年,第一年可能连票都很难卖,但是第二年这个压力会减轻,第五年卖票就不是问题,第六年可能转播权就开始值钱,第二十年就是一个奇迹。
当我最后一次推着轮椅上这个新年演讲,你说它有多深的创意吗,也没有,但是它一定是个好东西,只要你坚持。这个点子一说出来你们就知道它的价值,所以这个时代说白了怎么当一个迷茫时代的明白人,回到自身的价值,回望自己,把你最擅长做的最精彩的事坚持做,然后大胆地喊出去,不要听周边那些王八蛋对你的批评,就做自己想做的、爱做的事情,不遵从别人的标准,按照时间的方式去积累你的价值,你就是个明白人,你一定会做成。
这个世界已经不像一个金字塔,这个世界它就像一个仙人球,表面积变得越来越大,扎出任何一根刺都是珠穆朗玛峰。
作者:罗振宇